红楼梦之禛爱宝玉

花袭人诗文书画俱佳，是当时著名诗人，王士祯恭称前辈，黄宗羲拜师学诗，单论诗歌水平，就是十二金钗排名靠前上流人物，《石头记》为什么把他降级成丫头，不准他写诗了？贾宝玉踢伤花袭人，又是怎么回事。《石头记》最晚死去的人物原型，花袭人的漫长人生，精彩不断。

花袭人

《石头记》第五回：后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写着：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花袭人，人物原型为林古度。

林古度（1580-1666）明末清初著名诗人。字茂之，号那子，别号乳山道士，福建福清人。林章子。诗文名重一时，但不求仕进，游学金陵，与曹学佺、王士桢友好。明亡，以遗民自居，时人称为「东南硕魁」。晚年穷困，双目失明，享寿八十七而卒。经过钟惺、王士祯两次腰斩淘汰，《林茂之诗选》所剩诗歌很少。林古度诗文书画俱佳，现存《林茂之诗选》上下两卷、《林茂之文草》一卷、《林茂之赋草》一卷。万历八年（1580）正月生。康熙五年丙午（1666）卒。享年八十六岁。

林古度流寓南京，居华林侧，乳山其别业。后又回到福建。明亡，卜居真珠桥南。儿时一万历钱，终身佩之。善画，钟惺五弟师焉。卒，葬钟山。

王士祯《香祖笔记》：《左思赋》：古度君迁。《北户录》云：古度树，一呼那子。故闽清林先辈茂之，名古度，字那子也。

古、昔义近。昔、袭音近。度，可联系度年华。华、花音近。

《石头记》第二十三回。贾政道：“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这样刁钻，起这样的名字？”

贾政明说宝玉刁钻，暗说袭人名字古怪，点古字。

贾宝玉去过花袭人家。徐兴公《鳌峰集》题林子丘茂之新居。

花袭人母亲死了请假回家，贾母批评花袭人随意请假。

现实中是贾母原型曹学佺妻子死了请假回家。曹学佺《题林子丘茂之兄弟新居时予悼亡将乞假还》

袭人性格温柔和顺，善解人意，讨人喜欢。林古度性格温柔和顺，“为人慷慨，重然诺，笃于老友，洞达经史，以布衣狎主骚坛，乐称人善，后进归之。曹能始、徐兴公外不可多得。”

《柳湄诗传》：古度父章，初名春元。母娙，字美君，妹玉衡，字似荆，皆能诗。《美藕长诗》：乾隆诗人林茂之。按：古度生于万历九年，卒于康熙五年，寿八十有七。（注:他书多以古度为天启崇祯诗人。按：徐祚永《闽诗话》：林古度，万历诗人也。后侨居金陵乳山，年八十，尝纫一万历钱于衣带间。吴野人赋《一钱行》赠之）为人慷慨，重然诺，笃于老友，洞达经史，以布衣狎主骚坛，乐称人善，后进归之。曹能始、徐兴公外不可多得。父子皆诗人，惜其遇皆穷。万历七年，回闽改迁祖坟，又议巡寨以卫一乡。八年，与其子祖直回返京陵。祖直死，遂无子。

伺候贾母、史湘云

花袭人十年前曾经伺候过贾母和史湘云，按年龄算，花袭人四岁就当丫头伺候人了，这讲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因为，贾母原型是曹学佺，史湘云原型为漳浦人张燮，林古度去过漳浦。

万历三十一年癸卯（1603），徐兴公、曹学佺、林古度三人一起旅行，去漳州见张燮，加入了霞中社。

林古度《汪尔材总督，陈元朋、张绍和二孝廉招集顾氏园林，同郑辂思民部、陈贞兹孝廉、曹能始、徐兴公分韵》记载，汪弘器与陈翼飞、张燮、郑怀魁等“霞中十三子”，以及曹学佺、林古度、徐兴公等“闽中诗坛”领袖唱和于闽南名园顾氏园林。

花袭人为何遭降级

花袭人是当时著名诗人，论诗歌水平是十二金钗排名靠前上流人物，《石头记》为什么把他降级成丫头，不准他写诗了？

有三个原因，其一，林古度家境贫穷，适合写成丫头。其二，林古度和中山狼原型钟惺关系好，徐兴公不高兴，就把林古度降级成丫头，不让他写诗了。其三，《石头记》中诗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隐藏、去除几个诗人的身份。

被隐藏、去除诗人的身份的有：

花袭人，人物原型林古度。

薛蟠，人物原型许豸。

刘姥姥，人物原型邹时丰。

贾母，人物原型是曹学佺。

林古度家庭

林古度父林章。母王娙，字美君。妹林玉衡，字似荆，皆能诗。有子名为林祖直。

林章。林古度父。

林章（1551-1599）明藏书家、文学家。本名春元，字叙寅，后改名章，字初文，号寅伯。福清（今属福建）人。万历元年（1573）举人，因坐事被除名。曾访问戚继光，谈论兵事，得戚继光赏识。后侨居金陵。旅燕京10数年，上书止矿税，兼述立兵兴盐之策，为宦官所嫉，下狱，暴死于狱中。居金陵时，藏书甚富，架上多谢翱、郑思肖等人的旧藏。据《闽藏书家考略》称，他撰有《述古堂书目》二卷，今无考。林章一生著述宏富，作品体材类型多样，诗歌、奏疏、祭文、序、戏曲等无所不包。工于诗，擅长戏曲写作。著有《诗选》、《青虬记》、《观灯记》传奇二种，《林初文诗文全集》15卷。

林章作品现存《林初文诗选》一卷，曹学佺为之作序：“初文才士为嫉者所中，所作多散佚，其子哀，辑为一帙，梁溪尤时纯付梓……凡赋二首、诗八十二首。”③另外，林章好友曹学佺、沈长卿、徐兴公、薛冈等人分别为其文集作序，足见林章交友广泛以及林、曹、沈、徐、薛之间的深厚友情；除此之外，林氏父子的共同好友钟惺为悼念友人林古度已故之父，特意做了悼文《拜林初文先生墓》，以示追思。

《福州府志》乾隆本：林章，字初文，福清人。七岁赋群羊诗，立就，落句云：「会从北海风霜里，伴过苏卿十九年。」又题韩文公像云：「独立蓝关雪，回看秦岭云。非关马不进，步步恋明君。」塾师叹曰：「此子他日必忠而苦节者也。」嘉靖末，倭寇犯闽，年十三，上书督府，求自试行间。万历元年，举于乡，累上不第。尝走塞上，从戚大将军继光游，座上作《滦阳宴别序》，酒未三巡，诗序并就。将军持千金为寿，缘手散去。挈家侨寓金陵，性好公正发愤，南曹刘某曲法断梗阳之狱，奋臂直之，坐系金陵狱三年，出狱，旅燕京十年。关白之乱，两上书，请出海上用奇兵剿贼，报闻而已。戊戍、已亥，闻矿税四出，逮系相望，章谓：大工军兴，县官仰屋，不当以空言聒噪，徒激明主之祸。」抗疏请止矿税。兼陈立兵行盐之策，上感动，下内阁，票拟举行。票拟沈一贯承中人指，阁其事，密揭请逮治。望阙长叹，愤懑抚膺，即日下狱，抱病而死，天下惜之。章为人经奇奡兀，抗志经济，谓天下事数著可了，而功名富贵可以契戾，致肮脏忤俗，动与祸会，约略似陈同甫。叶适有言：使同甫晚不登进士第，则亦为狼疾人而已，岂不然哉?」章二子，君迁、古度皆能诗。古度居金陵市中，家徒四壁，架上多谢皋羽、郑所南残书，婆娑抚玩、流涕渍湿，亦初文之遗忠也。

谢肇淛《小草斋诗话》：林春元，才士也。桀骜不羁，尝作《蛾眉篇》自述其意，凡数千言。又有《渡江词》云：「不趁东风不待潮，渡江十里九停桡。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扬州第几桥。」《别妓诗》云：「画桨夷犹锦缆回，美人东上凤凰台。朝朝梳洗临秋水，一路芙蓉不敢开。」《春日诗》云：「春城柳色入东华，莫惜骅骝过酒家。记得去年江上别，分明二十四桥花。」才情楚楚，信自可人。子古度，亦能诗。按：春元，字叙寅，福清人，七岁能诗。登万历癸酉乡榜，改名章，字初文。累上春官不第。挈家居金陵，后以抗疏请止矿税，下狱死。子君迁、古度，女玉衡皆能诗。

姚旅《露书》：林初文诗如秋风羌笛，声声凄婉。

姚旅《露书》：林初文尝在扬子江中青山口覆舟，坐皮箱上，见有持红灯二从前过随，木商救之。

徐兴公和林章有交往。徐兴公《鳌峰集》有诗《别林生章》。

林懋。林古度兄，花自芳人物原型。懋，花自芳，都是茂盛的意思。

林懋，又名君迁，字子丘。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有魏晋《世说新语》人物的风度风采。

陈衎《大江草堂二集》林子丘传：林懋，字子丘，其先福唐人。父章，举孝廉，有俊才。时倭人侵我，与国鑛税事起。章数上书阙下，言直得罪，付廷尉。章既卒，懋孤苦，遂客金陵不能归。性骀荡，嗜书与酒，披裘带?，走街巷中，遇旧人诗集佳而不知名者，至脱帽典衣与购。购得即就街巷且行且读。或逢识面人相呼，则为言是集美处，津津不置。其人虽商贩俗物，初非知诗者，子丘亦忘之、惟尽其所欲言而后去。卧閤仅容一牀，牀上三向皆书，叠起数尺。毕岁但屈身眠，以牀之余地让书。黎明辄取一帙朗吟矣。盖子丘年六十余，无日不醉，遇人无贤愚恩怨，无不赞颂曰好好。而家无担石储，弗问也。论曰，癖于书，癖于酒，贫士恒情，忍饥寒以购之，则不可及已。若夫蹶且趋焉，犹不释卷，其状貌神采，使人思之可喜。当时有太仓范漫翁者，亦客金陵，教两婢歌舞，自倚絃索以和。客至，不問姓氏，為抗喉拊抟不少休。迨客既去，茫不知也，向空执爵为侑诗。视子丘稍亚。然痴绝之趣，皆非役役声利者可比伦也。

林玉衡，林古度之妹，女诗人。

玉衡，字似荆，福清人，林初文孝廉之女，倪方伯之孙廷相妻也。幼聪敏，喜读书，初文爱而课之。

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林玉衡，字似荆，林章女，林古度之妹，归倪方伯之孙廷相。玉衡七岁即能诗。其父林章建小楼落成，值雪后月出，楼前梅花盛开，命之吟，玉衡应声赋云：「梅花雪月本三清，雪白梅香月更明。夜半忽登楼上望，不知何处是瑶京。」长老传诵，皆为惊叹。

吴娟娟，林古度妾。

林古度曾纳一妾吴娟娟，字眉仙，为秦淮河上的著名歌妓，亦擅长诗画，著有《萍居草》。

邻霄大会最少年

万历三十一年癸卯（1603)，林古度二十四岁。

中秋，阮自华（坚之）司理大会词人七十余人于福州乌石山邻霄台。林古度年最少，为作《挝鼓歌》。

钱兼益《列朝诗集小传》屠仪部隆：阮坚之司理晋安，以癸卯中秋，大会词人于乌石山之邻霄台，名士宴集者七十余人，而长卿为祭酒。梨园数部，观者如堵。茂之少年下坐，长卿起执其手曰：“子当为《挝鼓歌》以赠屠生，快哉，此夕千古矣！”

徐兴公有事没有出席本次大会。

文学成就

林古度早年诗歌学习六朝，却被竟陵派好友钟惺、谭元春按照抒发“性灵”的主张删削一遭；后期诗作抒发性灵，但偏又落在主张“神韵”的好友王士祯手中，再行删削。

林古度存诗尽管只有200余首，但在这些诗作中，明月、青草、斜阳、流水、小径、田园、春雨、白雪、古树等传统诗歌中的意象一应俱全，在这个诗的世界里，诗人把国仇家恨与抑郁不得志的苦闷之情皆倾注其中，化作隽永的小诗，将世间的种种三千烦恼丝皆抛于脑后。

林古度的交友诗——交友广泛、深情厚谊。咏物诗——清绮婉缛、意境悠远。怀古诗——忧思故国，怆然感伤。游历诗——视野开阔、以手写心。

林茂之文草》中所收文章展示了林古度奇谲瑰丽的想象力、善于运用比喻、充满思辨色彩、秉承神话色彩等特色。

林古度的散文小品，富有韵味。

林古度少时作《挝鼓行》，“为东海屠隆所知……翁及其兄君迁皆好为诗歌，又出交当代名士，声誉日起，而翁尤与曹（学佺）氏相友善，故其诗清绮婉缛亦复似之”。后来与钟惺、谭元春等竟陵派诗人相识，同游金陵，继而相与溯大江、过云梦、游竟陵，诗歌又得楚风，成为竟陵派一员，诗格一变。

林古度再到南京，随即名声大振，追随者无数，桃李众多，大学者黄宗羲就是他的学生。

交游广泛

《石头记》花袭人有始有终。

林古度享高寿，交游甚广，与明末清初诗人多有倡酬。遗诗近万首，清康熙间王士祯选刻《林茂之诗选》，仅存一百多题二百多首。

林古度交往较好的诗人有，谢肇淛、徐兴公、曹学佺、张燮、钟惺、谭元春、钱谦益、施闰章、黄宗羲、顾炎武、王士祯。

谢肇淛《小草斋集》林茂之书东坡传跋：春日乍晴，携斗酒看西山残雪，读东坡传，观茂之此书，嗒然长啸，真羲皇上人想也。

徐兴公和林古度交往频繁，涉及林古度的作品非常多。难怪花袭人是贾宝玉的贴身丫头。

徐兴公《鳌峰集》端阳日同吴允兆臧晋叔谢友可汤惟尹马弢叔王太古梅子马吴翁晋吴臯倩王季重曹能始洪仲韦林子丘林茂之吴明远叶尹德集秦淮水阁送张孟奇奉使归罗浮分得令字、题林子丘茂之新居、同圣仆子丘过永庆寺访藴璞上人、同藴璞圣仆子丘登谢公墩、同胡长白曹能始林子丘茂之集张后之卧游楼雨后晚望分韵、同子丘茂之过朝天宫是古冶城地、初至金陵汪仲嘉梅子马胡长白胡可复曾波臣吕心鲁周乔卿殳质甫谢在杭郭圣仆圣胎洪仲韦林子丘招集雨花台分得十蒸、清明前一日同汪仲嘉梅子马谢在杭洪仲韦殳质甫吴允兆曾波臣胡可复吕心鲁林子丘顾孝敷集木末亭喜臧晋叔至同用八庚、汪尔材总督陈元朋张绍和二孝廉招集顾氏园林同郑辂思民部陈贞铉孝廉曹能始林茂之分韵、和林茂之无题、吴臯倩邀同晋叔子马能始在杭茂之诸子秦淮泛舟共用十蒸、渡峡江次茂之韵、江东驿别能始茂之之海澄、两得能始茂之书闻登天柱、长至夜同非熊元朋贞铉茂之集能始宅听妓奇奇弹筝、出藤山看梅非熊能始茂之先至两日、东郊看梅过能仁寺同玉生非熊茂之伯孺能始景倩分得云字、同道源非熊伯孺能始茂之元直寻鳞次台看米元章字、甲辰元夜曹能始招同屠纬真阮坚之吴非熊林茂之洪汝含集乌石山、武林旅舍逢曹能始自南京回适吴非熊林茂之亦至夜谈有作、立春日同胡仲修吴仲飞柯谟伯曹能始过云居寺智公房访吴非熊林茂之、人日同德符非熊能始茂之过海潮禅院访广询上人、雨夜林茂之吴明远过宿鹫峰寺、同胡长白曹能始林子丘茂之集张后之卧游楼雨后晚望分韵、能始过鹫峰寺夜谭同仲嘉茂之分得吟字、咏钟山一人泉同子马能始茂之、同臧晋叔梅子马胡仲修诸德祖曹能始林茂之避暑天界寺、麦斜岩同能始茂之游、海澄书怀寄能始茂之二十韵、咏虹同能始茂之限赋、冬日邀吴非熊陈元朋丘伯几曹能始林子真林茂之集法海寺得边字、送林茂之还金陵、除夕前二日同非熊能始茂之过华林寺得风字、丙午元日客武林柬能始茂之谟伯、同郭圣仆曹汝载林茂之过瓦棺寺访真全上人、与宣仲夜坐因怀曹能始在蜀林茂之在金陵、琼河发舟夜半至鼓崎与吴非熊谢伯元曹能始林茂之拈险韵十字因而成咏、林茂之自秣陵归里以诗见贻次韵奉答、九日景倩异卿懋礼昌基社集神光寺时陈元者自吴门至林茂之自白门归同用归字、秋暮林茂之过宿山斋夜话次韵、董玄宰宗伯元日从茂之借易林送福橘五枚有诗倡酬茂之装成一卷命予次韵、仲冬十日邀柴吉民陈元者叶机仲林茂之于高景倩松云馆同用梅字、同社合邀福清古田费杨二令君于邵观察园亭次茂之韵、人日招豫章张士振黄州耿克励四明周宣哲及曹能始林茂之异卿小集新楼次能始韵、送林茂之同乃郎祖直返金陵。

钱谦益（1582-1664）是林古度的老朋友，回忆说：“古度与余好，居金陵市中，家徒四壁，架上多谢翱郑所南残书，婆娑抚玩，流涕渍湿。”

1630年，黄宗羲（1610-1695）二十岁，游学南京，向林古度学习诗歌写作。黄宗羲《思旧录》：林古度，字茂之，闽人。住南京，萧然陋巷，车马盈门。其先人曾被廷杖，余赠诗有：「痛君旧恨犹然积，而我新冤那得平！」茂之读之，流涕。

顾炎武（1613-1682）1661年写过一首诗《赠林处士古度》：老者人所敬，于今乃贱之，临财但苟得，不复知廉维。五官既不全，造请无虚时。赵孟语谆谆，烦乱不可治。期颐悲褚渊，耄齿嗟苏威。以此住人间，动辄为世嗤。嶷嶷林先生，自小工文辞。彬彬万历中，名硕相因依。高会白下亭，卜筑清溪湄；同心游岱宗，谊友从湘累。江山忽改色，草木皆枯萎。受命松柏独，不改青青姿。今年八十一，小字书新诗。方正既无诎，聪明矧未衰。吾闻王者兴，巡狩名山来。百年且就见，况德为人师。为此耇成人，皇天所憗遗。以洗多寿辱，以作邦家基。

林古度早年即结识王士祯的先祖。1662年，年轻的王士祯（1634-1711）到扬州做官时，虽有诗名，还不响亮。王士祯对前辈诗人林古度执礼甚恭，“亲为撰杖结袜”，呈上诗集，又作《长歌赠林茂之先生》。林古度为撰《入吴集》序。

王士祯在《林茂之诗选序》中详细记述了自己与林古度的交游经历：顺治中，士禛佐扬州，数过金陵。与翁登雨花台，泛秦淮、青鸡，游灵谷、吉祥诸寺。翁辄为指点陈迹，夙昔与诸名胜赋诗高会之处，潸焉出涕。

王士祯《池北偶谈》林茂之：戊申九月十六日，偶过陈翰林子端（廷敬）所出手钞白云先生陈昂五言律二卷读之。因忆辛丑壬寅间，予在江南，常与林茂之（古度）先生游，为言白云出处甚奇。时林方携其万历甲辰以后六十年所作，属予论定，予谓：“先生昔能传一陈白云，吾独不能传先生乎？”因为披拣得百五六十首，皆清新婉缛，有六朝、初唐之风。施愚山（闰幸）过广陵读之，惊曰：“世几不知此老少年面目矣，子真茂之知己也。”乙巳，予见之金陵，时两目已失明，垂涕而别；亡别，遂卒。今日读陈诗及钟退谷叙茂翁识陈始末，感慨书之。

1664年，林古度将自己1604年以后60年写作的诗歌，带到扬州请王士祯删定。他的身体迅速衰败，次年王士祯去南京，林古度已经双目失明，垂涕而别，不久就死了。王士祯编成林古度诗稿后，准备刊印，却被其他事耽搁下来了。直到40年后，王士祯自己也快死了，于病榻之际，托门人程哲为林古度刊行诗集。1710年，程哲谨遵师命，刊印《林茂之诗选》上下两卷，共收诗200余首。

王士祯选诗，只选林古度1611年以前的作品。林古度早年学六朝，被主张性灵的竟陵派钟惺、谭元春按自己的标准删削一过，存者极少；好不容易独抒性灵了，偏偏又落到主张神韵的王士祯手里，概行删削。经过性灵、神韵两大门派掌门人的严格筛选，林古度的数千首遗诗大半覆没，仅存薄薄两卷。林古度“旧作经钟、谭丹黄者删削殆尽，晚作亦所存无几，只留风华近六朝者。名士选诗之弊，令人嗟惜”。

乐于助人

林古度虽然家境不好，经济拮据，仍然乐于助人，多次出资刻印了朋友的作品。

中山狼原型、竟陵派的代表人物、著名作家钟惺的著作《隐秀轩集》，就是由林古度在南京刻印的。

1614年，林古度在南京刻印友人钟惺的著作《隐秀轩集》33卷。

1618年，林古度刻印曹学佺的《蜀中名胜记》30卷。钟惺在该书序言中说：“林茂之，贫士也，好其书，刻之白门。”。

1640年，林古度与新安汪骏声合作，刻印闽人郑思肖的遗著《心史》，使这位宋遗民的著作广泛流传。

同年，林古度还刻印了莆田诗人陈昂的《白云集》7卷。

序言纠纷

《石头记》第三十回：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索性拿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袭人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哪里了？"袭人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的，今忽见宝玉生气踢她一下，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待要怎么样，料着宝玉未必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着说道："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宝玉一面进房来解衣，一面笑道："我长了这么大，今日是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就偏遇见了你！"袭人一面忍痛换衣，一面笑道："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不论事大事小、事好事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儿顺了手，也打起别人来。"宝玉道："我才刚也不是安心。"袭人道："谁说是安心了！素日开门关门，都是那起小丫头子们的事。她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得人牙痒痒，她们也没个怕惧儿。你原当是她们，踢一下子，唬唬她们也好。才刚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

《石头记》第三十一回：袭人拉了他的手，笑道："你这一闹不打紧，闹起多少人来，倒抱怨我轻狂。分明人不知道，倒闹得人知道了，你也不好，我也不好。正经明儿你打发小子问问王太医去，弄点子药吃吃就好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好？"宝玉听了有理，也只得罢了。

徐兴公和林古度曾经为了一件事起纠纷不愉快，事后恢复友好。

天启四年甲子（1624)，林古度邀请徐兴公为其父林章文集作序。林古度随意增益大半。徐兴公致书邓庆寀，议此事。又致书林古度，责其所为。

林古度邀请徐兴公为其父林章文集作序。然后林古度又未经徐兴公许可，加以改动，增加了很多内容。徐兴公为此大怒，写信指责林古度，并向邓庆寀写信抱怨。林古度承认错误，并要求徐兴公不要四处张扬，低调处理。天启六年丙寅（1626)，林章文集刻印时，徐兴公写的序言恢复原样。

花袭人说，我是个起头儿的人。林古度为父亲林章刻印文集，当然是起头的人。

徐兴公《红雨楼文集》林初文先生文集序：吾乡林初文先生，十岁能诗，称奇童，赋性豪宕，不拘拘于绳墨。十七以《毛诗》冠诸生。神宗即位之初年，又以《春秋》魁乡荐。天才宏赡，文赋诗歌，援笔立成，其所为应举文，率多师心匠意，奇险不经人道语，以故屡上春官，屡不第。既而移家秣陵，著作日富，竟流落偃蹇而终。同时无不为先生惜者。予谓，先生虽负才不遇，而不朽之名，固未尝负先生也。大抵人第患无才耳，才而遇者上也，苟才而不遇，能以笔代衮钺，寸管尺琥，博荣名于千古，权亦不浅。往昔无论，即近代如卢次楩、徐文长，生前淹抑，九原可作，咸愿执鞭。岂必遭时遇主，而后垂声异代。先生虽举孝廉乎，而牢骚不平，与次楩、文长诚无轩轾。然次楩、文长，身后寥落不可问。先生二刍英英，能世其业，是先生屈于生前而伸于身后，岂卢、徐二先辈所可几耶？先生既不得志于有司，乃著《蛾眉篇》以自解，海内争传诵之。迩年子丘、茂之为梓诗选，但窥先生一斑。兹复汇次全集以行于世。不独张闽赤帜，抑亦足以称霸中原矣。至于先生负经济才，感愤上疏，有封狼居胥之想。古人云，有才如此，而使之流落不偶，宰相之过。况时宰既知先生才，复庾先生至死，宁不令人长太息哉。先生同年蔡奉常公，谈先生当日事，且亹亹矣。予小子不及识先生，诵其诗，读其书，想其为人，乃为之论次如此。聊自托于《招魂》、《九辨》之谊云尔。天启甲子菊月通家子徐火勃兴公撰。

徐兴公《红雨楼文集》寄林茂之：蒋道圭归，得见赠诗，及香盒水注之惠。存念之意，溢于笔札间，弟岂有胸无心而不重知己之谊哉？似孝廉人品之高，词萧瞻，不惟吾乡所无，即在指海内修词之家，亦不多见。小子何人，敢揄扬盛美。亟委作传，恃在通家，欣然搦管。近日寄来刻传，则兄增益大半。孝子欲阐幽光，即累数百万言，犹不足以表先德一。惟是作传之体，与行状稍有繁简之别。弟向日一篇，虽椎鲁不文，而摹写尊公大节，有关生平者笔之。细行琐屑，悉略弗书，非故阙也。参以细行，则大节为其所掩耳。见惠数帙，分之之友皆云，幼年作对作联等语太多。至于尊公冤抑一事，弟已隐能说时相之不怜才矣。今直斥四明相公之名而不避讳，在兄自作行状，则不妨为亲昭雪，在弟作传者何可乃尔？况沈氏诸羣从子姓与弟有交，后生末学，可直指先达之名而作断案，似乎辩诬揭帖，他日传之四明，不为识者之所揶揄耶？乞勿颁布，以贻讥于秇林。若以此篇冠之集首，只为佳集之累耳。且如兄必欲与四明相公作难，藉此传以泄生平之愤，而不更改，请削弟之名，别署一人姓名，无不可也。古之论文者曰，一要见识高，二要笔力古。如兄所增益者，见识弗高矣。中间杂以琐事，笔力不古矣。兄于诗赋最为擅场，于文亦所究心。但亲而载笔，所谓当局而迷者也。弟少习为文，与邓翠屏先生刻意商榷，窥见一斑。以故翠屏集中无一篇不佳，弟非漫然无所见也。谢在杭行状志铭附览，行状要详而志铭颇略，此足以见文体矣。兄以为何如？一得愚衷，幸祈原亮。南鸿不乏，好寄德音。

徐兴公《红雨楼文集》寄邓道协：林茂之命作其先孝廉传，不佞寄一篇复之。乃中间多增行事，刊行流布。传体与状体不回，未免冗复，且作传其实寡似辩诬揭帖也。况仆与沈氏诸郎有交，一旦【】于四明，将何以自解耶？且诸名公作序，亦未尝訿及文恭公，仆晚学小子，可如是乎？烦足下告之，速为改之。且幼年做对做联等语太繁，有类小说。县令批其考卷等语，似甚微细，此犹其小者也。至于陈光祖刘至于直斥其名锦衣则称周公家，处黄门则称于公永清也乎。为林孝廉骂人辨冤，作文之体当如是乎？星徒知一腔愤激，而不顾载笔者有浑厚隐衷也。况文恭人品亦海内所推，即一事任其已见，此亦宰相之常诋之过，当决不令人人心服。茂之晓人也，必以吾言为然耳。吾爱吾鼎，非漫语也，留神留神。余容嗣布。

一枚万历钱

林古度有一枚万历钱，佩戴终生。

林古度八十五岁时，吴嘉纪曾写《一钱行赠林茂之》，其中云：“满地干戈杜老贫，囊底徒存一钱在……谁家酒垆可赊饮，一钱先与人传看。酒人睇视皆垂泪，乃是先朝万历钱。”同年，安徽诗人汪楫见到林古度时，赠以诗，有“沽酒都非万历钱”之句。林古度大惊：“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有一枚万历钱？”展开左臂给他看，钱币温润，含光慑人，于是再赋《一钱行赠林茂之》，其中说：“一片青铜何地置，廿载殷勤系左臂。陆离仿佛五铢光，笔划分明万历字。座客传看尽黯然，还将一缕为君穿。”

明朝遗民认为这枚万历钱寄托了前朝的怀念。屈大均说：“侯官林茂之先生有一万历钱，系臂五十余载，泰州吴野人为赋《一钱行》以赠之。予亦有一钱，文曰‘永历通宝’，其铜红，其字小篆，钱式特大，怀之三十有一年矣。”

贫困而死

明亡后，林古度居所门庭冷落车马稀少，王士禛在《林茂之诗选序》中对此写道，林古度家院由“亭榭池馆”变为“车库马厩”，“陋巷掘门”。夏天没有蚊帐遮挡蚊虫，冬日久处败絮之中度日。朋友施闰章见此情景曾接济给他帷帐，被林古度卖掉换作大米。

林古度写诗《金陵冬夜》自嘲：“老来贫困实堪嗟，寒气偏归我一家。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孤鹤入芦花。”

林古度晚年在乳山挖了一处墓穴，比自己的身材略宽大，称茧窝，晚上就睡在里面，死了也就算了，省得下葬。

施闰章《林茂之自作生圹曰茧窝索诗纪之》：“八十一叟颜尚酡，幅巾筇杖衣薜萝。肩舆强来一相见，数杯未尽能高歌。自言筑室乳山住，阴林邃谷多烟雾。新营生圹大如茧，逝即长眠不封树。卓绝才名年少时，掉头不许时人诗。只今垂死犹眼白，自作高人万古宅。君不见，富贵磨灭皆轻尘，丰碑石马空嶙峋，北邙悲风愁杀人！”

康熙五年丙午（1666），林古度卒。

大学者、文学家周亮工是徐兴公的朋友张林宗的学生，曾经任职福建按察使、布政使，和徐兴公的儿子徐陵等人交游。林古度死后三年，终于有故人周亮工来为他下葬。花袭人的漫长人生故事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