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77年，22岁的威廉·密里根（《24个比利》小说的真实原型人物）因抢劫、强奸、绑架多项刑事重罪在美国俄亥俄州被捕。

当时人证物证俱全，可以说无论威廉·密里根是否认罪，牢狱之灾都是无可避免的。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尽管威廉·密里根最终认了罪，可他还是被无罪释放了，并且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犯下刑事重罪被免于刑罚的人。

原因是什么呢？

当时美国四名权威的精神科医生和一名心理咨询师联名证明其患有严重的多重人格分裂，案发时处于行为不自知、无法自控的状态，自身备受精神折磨，类似于“无行为能力者”，出于人道主义应免于刑事追责。

此消息一出，引发了轩然大波。

有人为受害者鸣不平，要求重新判决；

有人怀疑精神科和心理学专业人士可能收受了好处，做出了违背事实的结论帮助罪犯脱罪；

也有人质疑威廉·密里根在“演戏”，目的就是逃避法律的制裁。并声称：“他不是多重人格的受害者，而是欺骗大众的骗子”。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让我们从威廉·密里根的人生初始说起。

童年——人格扭曲的伊始

1955年，威廉·密里根出生在迈阿密，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的父母没有正式登记结婚，而是以同居形式生活在一起。

母亲以唱歌为生，父亲是一名已婚的犹太喜剧演员，他们没有名气、很难接到工作，日子过得朝不保夕，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1959年，长期酗酒和嗜赌的父亲自杀身亡，其母亲和前夫和好又离婚后，和一名叫卡尔莫的男子再婚。

从此，威廉·密里根开启了悲剧模式。

他的继父常年虐打并性侵他，年幼的他被恐惧、无助、悲愤感不断吞噬，这给他的童年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痛和阴影，专家推测他的多重人格可能就始于当时。

什么是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学术上叫分离性身份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disorder），又称为多重人格障碍等，表现为身份的瓦解，出现两个或更多的相互独立的人格状态（分离性身份），伴明显的自我感及主体感（sense of agency）的中断。

每种人格状态均有其独特的体验、知觉、构想的模式，以及与自我、身体、环境相关的模式。

至少有两种独立的人格反复地取得个体的意识及与他人、环境的交流功能的执行控制权，包括日常生活具体方面的表现（如育儿、工作），或对特定情境的反应（如被视为威胁的情境）。人格状态的改变通常会出现严重的遗忘症，不能用简单的健忘来解释。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多重人格患者被两个及以上完全不同甚至相悖的性格、年龄、性别、认知、才能、喜好、思维和行为模式不定时交叉控制，彼此间初始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即便时间久了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完全不知道对方人格在主导身体时具体干了什么事，那段记忆对于另一个人格来讲是不存在的、丢失的。

这也是为何法律支持不追究多重人格患者刑事责任的主要原因——患者因精神疾病无法自控更没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本质上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不是当事人的主观意愿。

形成多重人格的原因是什么？

心理学认为，一般情况下主要有以下3个原因：

1、童年创伤

绝大多数多重人格患者都在童年有过悲惨的经历，身心受过非人的折磨，比如长期被恐吓、暴力虐打、凌辱、性侵等，且无人诉说、无人照顾保护。

2、不良环境

当事人在成长过程中或是人生的某个阶段长期处于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被欺辱又无法反抗、无处宣泄，无人关心更无人可求助的处境，甚至被至亲长期言语或血腥暴力伤害，长时间被无力、极度痛苦、羞辱、自惭形秽感所包围。

但凡有以上两种情况，就很容易变得内向、自卑、敏感、脆弱、惶恐……

出于内心自我防御和保护机制，当事人就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在只能靠自己的前提下就会产生分离和分裂的防御方式，逐渐内化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格来保护、支持自己，解决原始人格无法解决的困难，而这些人格几乎都具有一定的攻击和破坏性，这也是多重人可怕和需要控制的根本原因。

回看威廉·密里根，他在童年就长期遭受过折磨，加上成长过程中几乎一直处在不良环境，成年后无法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更没任何的情感支撑，物质和精神世界摇摇欲坠。

直至被捕时，他产生了多达24个人格，迄今为止都是全世界之最。

这些人格年龄从3岁到26岁不等，其国籍、口音、认知、习惯、喜好等更是截然不同，其中10个是友好人格，14个是具有一定危害性的。

下面，是他的24个人格一览表：

（可以看出其中10多岁的人格数量最多，证明他在该时间段即青春期内心经受了相对最多的煎熬。）

3、成长过程中学到的防御手段的延续

简单地说，就是当事人因为曾通过分裂人格解决了某些问题、缓解了一些痛苦，在下次遇到困难时，大脑便自动启动了多重人格模式，分裂出曾经“帮过忙”的人格站出来再次主导身体，反复应用后，慢慢就会惯用这种防御能力解决冲突。

你可能会问，如果曾经的人格都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那该怎么办？

有两种可能，其一，在多次遭受苦难后再次生出新的人格缓解问题；

其二，生成暴力人格，不求真的解决问题只求宣泄愤恨、造成破坏，在这种情况下就极容易滋生犯罪，最终伤人害己。

那么，威廉·密里根的24个人格是如何共存和运行的？真的可能存在吗？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多重人格指两种及以上，上限是N个，24个人格从理论上讲是可能存在的。

大家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无法想象24个完全不同年龄、性别、性格、爱好、能力、认知、行为模式的人格如何能在同一个人的体内“和平共处”，难道不会疯魔失控吗？

这听上去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在根据威廉·密里根真实经历编写的小说《24个比利》中，当事人和作者都给出了答案。

他们指出24个人格之所以能有序相处，主要是遵循了以下3个原理：

1、确定好不同角色的定位并坚定执行相应职责

威廉·密里根虽然有24个不同的人格，但并不是随时都同时出现，他的精神世界把每个人格都做了不同的定位并安排好了相应的工作。

比如，阿瑟，是他的主导人格，理性、冷酷，职责就是决定由哪一个人格出来主导身体，处理问题；

戴维，敏感，善于理解，职责是代替所有人格承担痛苦；

汤姆，好斗、有反社会人格，擅长逃脱；

凯文，擅长谋划；

亚伦，擅长打小鼓、画人像，负责对外联络；

阿普里尔，女流氓、擅长做家务、缝纫；

里根，精通空手道、危机管理、画画，职责是保护其他人格………

（从来没有学过画画的威廉所画的画）

2、按需轮换角色

大部分的时候，威廉·密里根都是被阿瑟主导意识和身体，大家是否会好奇，那威廉本人的原始人格呢？

根据当时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学家的调查，发现威廉在17岁的时候因为无法忍受人生的痛苦选择自杀被其他人格阻止后，从此就被关进了“小黑屋”再也没有获得主导权。

这也是法律判他无罪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他的原始人格早就做不了主，一切都是分裂人格所为，又怎么能怪当事人呢？

言归正传，其实“按需轮换角色”很好理解，就是遇到什么问题，哪一种人格刚好可以应对，就把相应的人格放出来，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自动反应。

3、各自对各自负责、各自归位

最开始，威廉·密里根不知道自己有众多分裂人格，他每个人格都是根据需要出现，完成任务后便退回。

他们的职责本质上就是保护威廉·密里根，帮他度过难关、过得顺畅。

这些人格出去干了什么事是不会向其他人格汇报的，他们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

主导人格再次主导身体是不知道之前人格的具体所作所为的，它只负责放“对的人”出去解决问题，解决过程它是不在乎的，那段记忆只属于当时作为的人格，其他人格是记不住的。

也正是因为彼此的记忆都是孤立的，各自为政，又都会各自归位，所以在20多年的时间里，威廉才没有疯魔，所有人格才能和平共处。

但需要注意的是：

这并不代表他能一生保持各人格间的平衡，从他短期内不断犯罪就可以看出，他的内部世界已经开始在失控，暴戾人格主导意识和身体的时间在增加。

幸亏他被抓捕，如果继续流窜在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极有可能会犯更多更严重的罪行，到时只会给自己、他人和社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威廉·密里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演技高超的骗子？

客观地讲，幼年经历父亲自杀、母亲多次再嫁、经济窘迫、几经辗转、被继父长期虐打、性侵、无人关心依靠，被欺辱、无任何感情支撑等等，怎么说都算是一定程度的命运受害者。

至于他是真的受制于精神疾病还是演技高超，这一直是个充满争议的话题。

毕竟一个人24个人格，听起来是真的很扯……

加上他不但犯了重罪没坐牢还出了名，不仅协助出了书，自己还开了小电影公司声称要把经历拍成电影。

奥斯卡影帝莱昂纳多也多次表示想饰演他，还早早给相关电影《拥挤的房间》立了项（仿佛一直没正式拍）。

在2017年，以他为原型改编的电影《分裂》早已上映。

这一系列操作，都想让人高呼——骗子！

但威廉·密里根本身无权无势无财，原本的精神科专家和心理医生没有理由袒护不认识、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好处的他。

同时，无论是警察调查，还是曾经和威廉接触过的人都能证明他一直都有前后言行举止极度不统一的情况出现，经常让感到完全判若两人、一头雾水甚至不寒而栗。

再加上精神科专家、心理学家从他被捕时就对他会诊。

即便在他被判无罪后，也被送往精神疗养院待了10年之久，期间各种研究、测试他，一直到1988年，当他的24个人格被综合成“老师”——一个本体相对最好的人格后才被正式释放。

如果他真的一直都在演戏，那只能说任何影帝的头衔都配不上他的演技。

（欢迎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

据悉，2014年12月，威廉·密里根因癌症逝世，享年59岁，余生没有再犯罪的记录。

我个人认为抛开他病情的争议，他至少是有一个贡献的，那就是让更多人知道了多重人格障碍人群的存在、痛苦和所面临的的问题。

从侧面呼吁了更多相关专业人士和社会关注有此精神疾病的患者，让他们能得到更多更好的对待和帮助。

Tips：

最后想说一下，多重人格、人格分裂，本质上是严重的精神疾病，不在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范围内，需要送往精神疗养院辅以精神药物予以长期治疗。

该类患者大多数都曾历过长期的残酷身心折磨，原始人格过分软糯、退缩、孤立无助，因为实在无法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又无处无人可依，最终分裂出其他人格帮助自己分担痛苦、保护自己并解决困难。

乍一听，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或是可怕的，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患者会变得过分敏感甚至出现幻听、幻视，根本无法理性的判断所处环境，极可能被很普通的事件刺激进而做出极具破坏性的事，这是任何人也无法预料的。

有人可能会说，我们可以和患者讲道理啊？

请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多重分裂人格几乎都有一个甚至几个反社会人格，一旦患者被这类人格控制，特点就是没有任何共情能力，这里的共情不是指字面感同身受的能力。

而是指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不该去触犯法律、要遵守伦理道德、有羞耻感，不会故意去做惹众怒之事的意识，以及从事件中吸取经验教训、有同情心、爱心和善心，能推己及人的能力。

他们的原则只有一条——自己认可的才是真理和法则，但凡自己认为“有危险、有问题”，就会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处理，其他一概不管，是完全的“唯心主义”。

一般大众所坚持的法理对他们来说啥都不是，加上没有任何常人的感情，一切言语劝阻本质上都只是徒劳。

对普通人而言，一不注意，甚至可能还会进一步刺激对方，到时候连自身都会有危险。

所以，请相信该类患者进专业的地方，进行专业治疗才是于己于人最佳的选择。